Part.1 还记得你眼睛
春假刚放完，不少同学仍然沉浸在假期的纵情狂欢里。即使是日本顶尖的国立大学T大，也难逃这个现状。
不是作息时间严重脱轨，顶着两个乌黑的眼圈就过来上课的，就是在国外玩high了还没浪回来的。
然而例外还是有的。
某位丁子茶色头发的青年迎着和煦的阳光，踏过微风拂过的走廊，拿着概率论教材和笔记本走进了阶梯教室。估计青春偶像恋爱剧的男主角都没这么阳光，而且大概还没这么帅气。
他是开学季为数不多的心情不错的人。作息时间表极为规律，饮食生活健康指数Max，严于律己宽以待人每天都朝气得像朵盛开的向日葵——白石蔵ノ介。
白石是去年考进的T大。一试是全国统考，排名刚下来的时候，基本上他的所有家人和朋友都惊了，其实白石自己也是有点小意外的，虽然他平时成绩也不错，但在全国统考里拿到个位数的排名什么的……依旧是个惊喜。
二试是T大命题，难度系数直线飙升，不过全科无短板的白石倒也应付得来。最后他选择的是化学与材料科学系，T大在世界排名前十的专业。
其实做出这个决定的过程比较艰难，虽然白石擅长的科目是化学，但他本人对生物学更感兴趣一些，因为他的爱人是加百列。
后来也是参考了一些父母的意见，包括选择T大而没有选择离家近一些的K大。一方面是想尝试下新的生活环境，另一方面考虑到了谦也也去了T大，两个人一起的话还能有个照应。
说起忍足谦也，那就是另一个神话了。三个月提分的传奇，被誉为进步速度和跑步速度一样快的浪速之星。大概其中付出了多少努力只有他本人才知道吧。
总之，已经步入大二的白石与往常一样走进阶梯教室，迎接新学期的开始。他的座位一般选在前排，晦涩难懂的概率论这门课需要提前占座，也因此他今天特地早早地来了。
却发现偌大的阶梯教室，前排座位早已所剩无几。或忧郁恋情也好，或惋惜假期流逝也罢，总之每个人都神色阴郁地在低头学习。
只有第二排靠窗的位置还为他留着，简直像天赐的礼物。
白石刚坐下没多久，连笔记本都没来得及翻开呢，只是匆匆扫了几眼今天要讲的内容，便被坐在他后排的人敲了敲后背。
脾气向来很好的白石并未因为预习被打断而恼火，他本以为是后桌想问他借写东西，不想，却在看到身后那人的瞬间愣了神。
那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。
眼前的人戴着黑框眼镜，略长的棕发随意地束在脑后，圆珠笔在他指尖灵巧地翻着花打转。他就这样笑意吟吟地望着白石，直到白石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。
“真巧啊，这不是白石同学吗，不认得我了？”青年摘下眼镜，露出清隽的眉眼。那双蓝得纯粹的眼睛，无论何时都能一眼认出来。
天才，不二周助吗？
他们上次见面还是两年前，分别代表各自的高中网球部出征的最后一场全国大赛。说来可惜，高中三年他们竟从未交过手。
高中三年屈指可数的见面也不过停留在点头之交，白石私下里也曾看过几次不二的比赛。那时的不二周助给他的感觉，从球风再到本人，都像极了一匹寒风凛冽里踏雪无痕的白狼王，漂亮与危险并存。
如果说初见时是见证他破茧成蝶的惊艳，那么如今重逢时便是怀念他们还能无所顾忌，彻聊深夜的当年。时间过得真快啊，转眼间大概四年没有好好说过话了吧。
白石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换上了全国大赛后刚认识那会儿最常用的称呼：“不二君？”
趁着不二微微发愣的时候，白石不免多看了他几眼。
眼前的人与记忆中相比，五官深邃了不少，棕发蓝眸又白得发光的，听说他国中时凭着这张俊脸被小女生称过白马王子，现在倒是英气不减，更胜当年。
“嗯，你好呀。”棕发青年歪歪头，似乎才从刚刚的错愕中回神，依旧是笑眼弯弯的模样，“白石君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呢，和以前一样受欢迎。”
绑着头发的不二周助看上去比以前还要乖巧听话，但白石知道，这家伙可不是好惹的，至少没外表看上去那么温良无害。
尤其是对他称呼的转变，很微妙呢。
“为什么这么说？”白石想起了以前合宿时，明知有陷阱还要往里跳的日子。
“我们全系都听过关于你的传说，一年换过三个女朋友之类的。现在亲眼见到本人，果然又比以前耀眼了一些。”不二口吻揶揄，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半间教室，“就我们说两句话的功夫，几乎所有的女孩子都转头看你了呢。”
国中时各校网球部的帅哥云集，白石尚能杀出一条血路登顶，现在在清一色的书生面孔中更是鹤立鸡群。他是最干净利落的那种帅气，也因此走到哪里都很吸引人。
“你也真的一点都没变啊，不二君，不二周助同学，还是爱开这种无聊的玩笑。”单身至今的白石同学深表无力。而且那些女生明明就有专门看你的啊！都推给我是怎样。
“呵呵，有吗？”不二单手撑着下颌，神色有些懒洋洋的。
有没有，你难道自己心里不清楚吗。白石没把这句话说出口，因为他深切地了解：和不二在这个话题纠缠不休，吃亏的只会是他自己。
“对了，你是什么系的？”白石直接略过了刚刚的话题，转而问道。故友难得重逢，这点叙旧的过程还是要有的。
不二没有说话。
他暂时扔下了手上的圆珠笔，从笔盒中抽出一支外壳银白几乎透明的钢笔，翻开笔记本的最后一页，写下了一行英文。
-Could you hear the words of the stars？
-你能听懂繁星的语言吗？
这是一行花体字。笔锋犀利，苍遒有力，与不二国中那会儿写出的圆圆滚滚工工整整的英文单词相比，自有一种凌厉潇洒的美感。
白石正盯着那行字出神，而写字的人却已抬眸看向他。所以他回神的刹那，便与那湾冰蓝的湖泊不期而遇了，湖面沉静无风，倒影唯他一人而已。
不二周助有双漂亮得太过惊艳的眼睛，无论是初遇那时球场遥望，还是现在，咫尺之间。
那一刻的感觉是什么呢？说是心如擂鼓也不为过。
他想起四年前U-17合宿的时候，那时的不二也是这样认真地注视着他，听他讲冷笑话，听他讲花花草草的知识。细节已记不太清了，但心跳不受控制的感觉却是无比清晰地烙印在记忆里，渗入每一滴血液，直至此时再次沸腾。
“在想什么？”不二开口询问，目光似有疑惑。
“你的字，还挺好看的。”白石垂下眼帘，有些不自然地别开了视线。说来也怪，他明明是真心实意地夸奖对方，为什么会这么不好意思呢。
“是吗？谢谢。”不二歪头，“那么，你猜到我是什么专业的了吗？”
白石收神凝思，将那些该有的不该有的心思压在心底，冷静地抛出一个答案：“物理与天文学？”
不二的眼睛弯成了好看的弧线，“不愧是白石君，果然聪明，一猜就中呢。”
物理与天文学专业，也是T大在世界排名前十的专业之一，在王牌众多的自然科学领域占有一席之地。
“你的夸奖我收下了。”白石笑了一下，抬眸看向不二，“要不要猜猜我是什么专业，这回可没有提示了。”
“化学与材料科学。”不二回答得非常淡定。
刚刚还表现出一种冷静的帅气的白石同学瞬间睁大了眼睛，显得十分呆萌，“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的绝对预告？难道你偷偷看了千岁的比赛？”
不二自顾自地说，“我是天文系的，总是不可避免地要学一些占卜知识啦。”
“真的假的？！”白石惊到了。
“哈哈，开玩笑的。”
“你就知道耍我。”
“因为白石君的反应很有趣嘛。”
“那你到底怎么知道的？我不相信你是猜出来的。”白石凑近了不二的脸，“还是说，不二君你其实偷偷观察过我？”
T大的专业浩如烟海，就算知道白石擅长化学，也有化学系化工系等等等很多选择，何况他本人更喜欢生物学，这似乎已经人尽皆知了，所以除非不二真的会占卜，或者他私下里打探过自己，似乎找不出别的解释……
“保密。”不二食指抵在唇边，作出噤声的手势，“白石君不是最爱写推理小说了吗，还来青学假扮过侦探。这种程度的事件肯定难不倒你吧。”
果然记仇如你，白石无奈扶额，“啊，我头疼得要命，无法思考了呢，不二君就直接告诉我好不好？”
不二关切地看着白石，那温柔的目光宛如看着那盆被他呵护备至的仙人掌，“需要我带你去校医院吗？或者我帮你联系一下大石，他在医学部。”想跟我装可怜，你还嫩了点。
无法知道真相的感觉，对热衷于推理作品的白石来说是特别难受的。他甚至觉得这种难受程度足够他进校医院，哦不，是心理辅导室看看医生了。
如果白石是只猫的话，估计现在应该耷拉着软软的猫耳朵，用猫爪子挠着不二的桌子。
但可惜，不二周助最爱逗猫了，无论是英二类型的，还是龙马类型的，或者……眼前这种类型的。嘛，严格来讲白石可不是什么猫系青年，只有在他眼里算是吧。
白石的琥珀瞳仁闪了闪，湛金阳光下剔透如水晶，“不，我的病并不要紧，只要不二君告诉我真相，马上就能好了。”
“白石君不是最爱惜自己的身体了吗，小病和大病都需要重视才行呀。过来，让我看看是不是发烧了。”说着，不二真的伸出手去拨开了白石的额发，手背贴上他的额头。
这其实真的只是一个单纯的测体温的动作。但不二的手碰到他额头的一瞬，那冰凉的感觉却让白石仿若触电。他的耳朵几乎是蹭地一下就红了，如果不是被发丝巧妙地遮住，恐怕就要被人看出端倪了。
更过分的是，始作俑者竟然还故作严肃地说：“嗯，真的有点烫。”
那是你自己体温太低吧。白石忍住想吐槽的冲动，强硬地拽住不二的手腕扯下他的手，语气带着些警告的意味，“过分了呢，不二君。”
不二垂眸，温顺乖巧得竟显得有些无辜，“是，是。我道歉。”
白石真的拿他没辙，人家都乖乖服软了，他也不好再严词厉色，“不是，其实我不是这个意思……”
“总之，我还是让白石君生气了。”不二没给白石解释的时间，拿起桌子上被搁置在一旁的银白钢笔，试图递给白石，“本来是想当作见面礼的，现在就当我的道歉吧。”
白石自然没有接过，“不需要这样，我没怪你。”
“你不收下的话，就当你不接受我的道歉了哦？”
谁敢接受不二周助的道歉……谁敢不接受不二周助的道歉？简直是进退两难。白石这回是真的头疼了。
“呐，白石君还是先看一眼再做决定吧，我设计这支笔可是花了很多心思呢。”不二见白石仍无动于衷，轻轻叹了口气，他举起那支钢笔，迎着窗外的阳光，“有看到什么吗？”
还能看到什么，不就是一支长得好看点的钢笔……吗？等等。白石怔住了。
银白色突然消失了，不，或者说本来就不存在。这是一种极罕见的合成材料，弱光处呈现银白色，强光处则完全透明。不仅如此，笔身中间泛着点点莹蓝色的光亮，像是一片微缩的星海。
“这是按比例还原的星图，最中间的部分是夏季大三角，中心位置是天鹅座β。”不二介绍道，“天鹅座β其实是两颗恒星，这个角度可能看不清楚，如果稍微这样挪一下，你会发现一颗是橙红色的，一颗是蓝色的。都很漂亮。”
他转而认真地看向白石，“我把这支钢笔命名为ASTRA，一直想送给你来着，不过可惜没什么机会。现在终于有机会了，总不会被白石君拒绝吧？”
白石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接过了这支名为“ASTRA”的钢笔，他端详着又恢复到银白的钢笔，“这个名字，有什么寓意吗？”
“拉丁语里，astra是星星的意思。”不二的发音有些变化，之前是按照英语读法来读的，现在则是用教会式拉丁语发音。
星星吗……不二周助，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呢。但不得不说，这支钢笔确实设计得很漂亮，尤其是映着阳光能看到璀璨的星河图，让人心生向往。
白石忽而想起合宿时一起看星空的那晚，不禁笑了笑，“谢谢，我很喜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