（下）
白石走进没有人的宿舍时，不二的笔记本就那样大喇喇地敞在桌面上。
理科的题集，似乎是不二很苦恼的学科。
轻薄的草稿纸在阳光的照耀下快刺痛他的眼睛，风一吹，纸被掀起一个角，然后又飘到了他面前。
抬起手接住那张草稿纸，白石看见了上面寥寥几个算式，好像是卡在什么地方了。
他轻轻笑了一下，打算把纸放回去用书夹好。才发现草稿纸最下方有几行小字，像自言自语。
“我想将烈日下难以承认与诉说的爱意都发泄在梦里。
想一直看着你。
想一遍遍说我喜欢你。
小心翼翼的触碰、试探，何时才能得到回应。
我该怎么办？
告诉我答案吧。
我都听你的。”
白石感觉自己的心猛地收缩了一下，一股酸涩从心底泛上来。
我该怎样回应你？
他是，柔软的，坚强的。
白石承认不二是有着很强吸引力的人。
他身上有悲伤的美感。
啊。白石无奈地笑了一下，如果对别人说自己是这样评价不二，并且被这样的特质深深吸引的话，是不太符合自己的人设的吧。
没什么的。
不二趴在他身上，把头埋在他的肩膀，对他说。
没什么的。
这些都抛在脑后吧。
明天再去遇见明天。
今晚我们只沉沦今晚。
白石不敢有太大的动作，害怕眼前的不二被他轻易戳破，揉碎在梦里。
这样就很好了。
今晚我们只沉沦今晚。
我想将烈日下难以承认与诉说的爱意都发泄在梦里。
想一遍遍说我喜欢你。
小心翼翼的触碰、试探，何时才能得到回应？
我该怎么办？
告诉我答案吧。
我都听你的。
白石从梦中惊醒时，先是发现自己需要去换条内裤。
他想搓搓脸精神精神，却摸到了满脸的泪。
他平静地下了床，走出了宿舍，关上门，靠在墙上。逐渐脱力，蹭着墙滑到了地上坐着。
白石低着头，盯着自己的膝盖，无助地叹了声气。
换了条新内裤，把脏的洗干净后，困意又朝他袭来。白石上床一头扎在枕头里就沉沉地睡过去了。
梦里他虔诚地向神明寻求答案。
他问我该如何面对不二的情感。
他问我该如何回应他的情感。
他问我该如何面对自己的情感。
如果世上真的有神明，能否给他答案，能否解救不二，解救他。
如果世上真的有神明……
尊敬的，神明啊，我该如何是好。
我呼唤你的名字——
这样一个没有信仰的人呼唤着你的名字。
日本队取得胜利。比赛结束的那天晚上，大家一起去吃寿司庆祝。
白石和不二不在一桌上。
其实很正常的，不二总是在手冢身边，而白石身边也有自己的队友。
以前不也一直是这样吗？
为什么现在却在意了起来。
不二凑到手冢耳边说了什么，手冢点了点头。
在说什么啊，笑得那么温柔。白石撇了撇嘴。
然后他就看到不二下了座，路过他身边，走出去了。
“我也……”白石拍拍谦也，“我出去一下。”
“哦好。”谦也点点头。
这几天都没下雨了，但还有些潮乎乎的，到了晚上很舒服。
白石掀开帘子走出去时，发现不二站在前面一动不动。
顿了顿，还是走了过去。
“我猜今晚星星会很漂亮。”不二轻笑着说。
“嗯。”白石站在他旁边，抬头望见无尽的泛着暖意的天空。
“可以陪我走走吗？”不二转过头看向他，“有点想散散步。”
“好。”
太阳只剩半个露在外面了，白石观察过，太阳落山其实只需要很短的时间，短到人还没反应过来，天空就已经落入黑暗了。
但是傍晚很舒服，阳光会斜斜地把路铺满，他们踏着阳光慢悠悠地往前走。走出一段距离了，不二才想起来给手冢打个电话告诉他一声。
“啊！”白石看向路边，突然兴奋了起来。
不二不明所以，看他跑到里侧来。
路边种了一片山茶花，艳红的。只是已经过了盛开的季节，没有之前那么惊艳了，只有几朵嵌在深绿色的叶子里。
白石摘了一朵，凑到不二的嘴边，“张嘴。”
“啊？”不二不太明白，但还是乖乖张了嘴。
白石把花尾凑到他嘴里，不二轻轻衔住了。
“吸。”
“嗯……”不二闻言轻轻吸了一口，满嘴香甜。
“是不是很甜？”白石笑眯眯地看着他。
“嗯！”不二点头。
“夏天还可以吸朝颜。”白石转身又摘了一朵，用食指和中指轻轻捏着，垂在身侧。
“我还不知道山茶花也可以吸。”不二砸吧了一下嘴。
“我本来也不知道，”白石笑了笑，“小时候一直都是吸朝颜的，后来看了一部电影，才知道山茶花也可以。”
“很甜。”不二点点头。
两个人无言地继续走了下去，天已经马上要黑了。
白石突然产生了某种悲伤的情绪，今天马上就要结束了，明天开始就什么都不一样了。
明天又是新的开始。
过去的、现在的，都会失去。
都会离开……
“不二！”白石突然停下了脚步，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。
“怎么了？”不二已经走出去几步了，站在白石前面回身看着他。
白石没说话，就那样沉默着低着头。
神明啊……
“我……”
神明啊……
他只觉得世界一片嘈杂，不能辨析自己将被指引到哪里。
神明啊……
震耳欲聋，他想捂住耳朵，却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。
神明啊……
“我喜欢白石。”
山茶花轻飘飘地落下来，掉在水里，世界一瞬间安静了下来。
白石抬起头，嘴巴微微张开，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不二。
不二无奈地笑了笑，“那么震惊吗，不是早都知道了吗。”
“不，”白石的鼻尖发酸，不是这样的，不是震惊你的感情。
是我想寻求一个答案苦苦挣扎的时候，你站出来指引着我。
“我……”白石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，明明一直都清楚不二的心情，但这一瞬间听到他亲口说喜欢，他只觉得一股温热漫上眼眶，心跳的声音充斥在耳边。
“我也……”他紧紧揪着心口前的布料，“好喜欢你。”
难以控制，无法自拔地，喜欢着你。
我不敢面对的你的感情和我的感情，现在都被剖开，赤裸裸摆在我们面前。
我拥抱这份爱意，珍惜着，守护着。
我想将烈日下难以承认与诉说的爱意都发泄在梦里。
想一遍遍说我喜欢你。
想一遍遍说对不起。
是否一切真的只是我做的虚无缥缈的梦。
阳光是否是真的，山茶花的明艳是否是真的，和你约定的下次一起去采朝颜是否是真的。
你说喜欢是否是真的。
小心翼翼的触碰、试探，是否真的都得到了回应……
白石，我该怎么办？
告诉我答案吧。
我都听你的。
白石的吻好像之前那段日子的雨，漫过脚踝，漫过膝盖，漫过胸前，漫过头顶，把他虚虚地架在空中，让他喘不过气来，让他全身心沉溺。
空荡的房间是淅沥沥的雨声。
细心扩张好，白石抬起不二的一条腿，东西已经顶上了他。没有直接进去，喘着气，盯着不二的脸看。轻轻皱着眉，眼里全是温柔。
好想……
他蹭了蹭，掐着不二大腿的手指也用了劲儿，缓缓把自己送进不二的身体里，闷哼一声。
好想安慰在此之前……
“啊——”不二没忍住叫出了声，脸上露出了吃痛的神色，双腿止不住地颤抖。
好想安慰在此之前一个人沉溺在雨中挣扎不得的你啊。
想安慰你所有的悲伤与酸涩。
从现在开始努力地喜欢着你。
他摸了摸不二的头发，等他适应好了才开始缓缓地抽动。
白石逐渐看到不二原本痛苦的神色中快感的爬升。余光瞥到被丢在一边的山茶花，伸手捞过来，将花尾凑到不二嘴边，不二轻轻咬住，叼在嘴里。
皮肤被大红色的花衬得要更白，嘴唇像被花瓣染了色一样。好多地方都被染了红——眼尾、脸颊、掐在白石肩膀上的指尖、指关节、向下的肘关节、胸前……
他俯下身，将不二额前的栗发顺到脑后，额头抵在不二的额头上，嘴唇埋进艳丽的花瓣中。
距离太近，目光对不上焦距，世界是模糊的，他用右手抚摸着不二的脸，是清晰的、柔软的触感。
他们一起吸食着同一朵花的花蜜，香甜的花蜜转化为滚烫的眼泪，白石只发觉几滴温热从自己眼中向下坠落，落在不二的脸上。
不二仍咬着山茶花，支离破碎的闷哼从唇缝中溢出，白石的泪落在他的脸上，他闭上眼，感受自己的泪从眼角流出，按照白石的眼泪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往下流，追上白石的泪，交融在一起，分不清彼此，最后一同流进不二细软的发中。
白石的手指蹭去他脸上的眼泪时，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满脸湿润。
“咳咳咳……”他张了张嘴，被口水呛到，猛地开始咳嗽。
白石支起身子，将他搂进怀里，抱着他坐起来。山茶花从他的嘴边掉落在地上。不二的胳膊紧紧搂住白石的脖子，坐在他腿上止不住地咳，窒息感袭来，他一瞬间觉得自己就要这样死掉。
白石把侧脸枕到不二的肩膀上，在不二的背上适力地拍打。缓了一会儿，不二终于停止了咳嗽，虚弱地喘着。
白石最后顺了顺他的背，自上向下地安抚。他的手很热，不二头脑发昏地想。双手重新搭回白石的肩膀上，头抬起来，嘴唇轻蹭着白石的眉心。
很舒服，但有点痒。白石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发。
不二呼出一口气，就着这个姿势，主动上下运动起来。白石的呼吸加重，握着不二的腰，手指微微用力。
他望着他。
他也望着他。
不二。
我呼唤着你。
不二。
这样一个没有信仰的人呼唤着你的名字。
不二。
你成为了我的信仰。
他们曾那样纠结、悲伤与痛苦着，却又热烈、坚定地靠近着对方。
“白石。”
“嗯。”
“山茶花好甜。”
“嗯。”他用嘴唇碰了碰不二的唇，再压上去，舌尖探进去，想捕捉刚刚那支花的花蜜留在不二嘴里的清甜。纠缠在一起，他们都从对方口中吸取到花蜜。
紧紧拥抱在一起，不留一点缝隙。勒得两人都难以呼吸，他们在对方怀里双双释放。
维持着拥抱的姿势倒在地毯上，不二被白石整个圈在下面，闭着眼沉默了几秒。
白石倒在他身上，脸埋在不二肩膀的一侧，清清楚楚听到不二吸了一下鼻子，接着放声大哭，像是要把这么久以来所有的憋屈发泄出来。
白石没有动，没有出声，静静地陪着不二。
他真的没有出声，也没有动作。只是不二分明感受到脖子后面的地毯湿了一大片。
我想将曾经难以见日的爱意都诉说给你听。
想一遍遍说我喜欢你。
想一遍遍说对不起。
阳光是真的，山茶花的明艳是真的，和你约定的下次一起去采朝颜是真的。
你说喜欢是真的。
小心翼翼的触碰、试探，是否都得到了回应。
我听到了你的答案。
我都听你的。
来年山茶盛开，我们再一起去看。
end。